皮定均空难事件背后的历史细节

作者：叶青松

来源：《党史博览》

1976年7月7日皮定均因飞机失事去世

图为皮定均

1976年7月14日，各大报纸刊登了新华社发布的一条消息，福州军区司令员皮定均于7月7日11时15分不幸殉职。皮定均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因何事殉职，一时间，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

皮定均坠机的真实情况

1976年7月6日，福州军区作战部给福州军区空军指挥所下达任务，确定7月7日皮定均到东山岛检食髓陆演习，从福州乘伊尔－14型飞机到漳州，换乘米－8直升机到东山演习场。

福州军区空军指挥所接到任务后，把任务下达给了漳州辅助指挥所。漳州辅助指挥所负责人李振川把任务布置给了参加演习的直升机团米－8大队。漳州辅助指挥所是在1976年4月撤销空军第八军时组建的，该指挥所在1978年8月正式列编时，改称空军漳州指挥所。李振川，原是福州军区空军第八军副军长，飞行干部。此时分管专机和此次演习工作。

7月6日下午，米－8直升机机组進行了飞行准备，计划航线由漳州经东山城、东山县至牛犊山着陆，并确定了飞行高度。但是到了7日上午，发现气象条件很差，不能按原计划飞行。

怎么办？李振川考虑皮定均要及时赶到演习场，于9时50分，布置机组改变航线和高度，采取云下沿公路飞行计划。

7月7日10时38分，皮定均乘伊尔－14型飞机安全着陆漳州机场。皮定均一行走下飞机，福州军区空军副司令员蒋亭和李振川在机场迎接。

蒋亭和李振川请皮定均吃了饭再走。显然，蒋亭和李振川是希望把时间拖延下来，让气象条件得到改善后再起飞。

皮定均表示马上走。

李振川只好如实说：“天气不好，现场有两个积雨云，云底高400米。”

皮定均说：“可以吧。明天还演习。”

气象员向皮定均报告：“东山有一至两个积雨云，打雷；漳浦有五至六个积雨云，下阵雨，降落场云底低于400米。”

气象条件不好，前方航线层云底太低，飞行危险性较大，这是常识。但皮定均还是说：“可以吧，我们走。”

李振川说：“天气不好，我陪首长去保险，过不去，准备返回来。”

随即，皮定均一行在李振川陪同下，登上米－8直升机。

10时50分，米－8直升机由漳州起飞，沿公路向漳浦、东山方向飞行。5分钟后，机场调度室对空询问飞机飞行情况，空中回答了云底高度和飞机飞行高度，并称“云下能见飞行（即看着地面目标飞行）”。

10时58分和11时6分，漳州指挥所两次询问飞机高度。空中回答了云底高度后，称“在云下能见飞行”。

11时12分，牛犊山空军作战小组与空中沟通联络，并通报着陆天气。11时13分，问飞机高度和天气，空中回答了高度后，说：“天气很坏，下大雨。”

11时15分。牛犊山空军作战小组又问航向，空中开始答“90度”，后又答“60度”。

空军作战小组紧接着问：“你是不是在绕飞？”空中回答：“现在天气很坏。你告诉我的位置在哪里？”

空军作战小组说：“我看不到你，你和漳指联络。”空中未回答，联络中断。

此前，地面雷达对飞机的掌握是连续的，后因高度低，雷达观察不到，此时失去掌握。事后查明，飞机于11时15分之后撞在漳浦县东20公里的灶山西侧的一处山坡上。皮定均等13人（含机组5人）全部遇难。

皮定均家属提出三点疑问，中央军委派出三总部调查组

皮定均乘坐米一8直升机失事后，失事地点很快找到了。7月8日，福州军区顾问何云峰护送皮定均遗体回到福州。何云峰是1964年晋升的少将，到福州军区任顾问前，是成都军区副政治委员。1975年5月5日，何云峰调任福州军区副政治委员同年8月，何云峰担任福州军区顾问。

痛失丈夫的皮定均爱人张烽，在得知米-8飞机失事的过程后，提出了三点疑问:“一、皮司令员到漳州机场之前，就改变了航向。蒋亭为什么不把关?皮司令员到达漳州后，蒋亭为什么不把改变航线情况向皮司令员报告，并建议不能飞?二、米-8飞机起飞后，身为当时在场的空军最高指挥员的蒋亭为什么不待飞机到达目的地，就离开指挥所回去吃饭?三、米-8飞机与地面失去联络后，空军采取了什么措施?飞机失事，空军漳指应是最早知道的，为什么不派飞机去找?"

此时，张烽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回答。但有一条，当时谁都不会想到飞机会失事。如果想到飞机会失事，蒋亭肯定不会让飞机起飞的，也肯定不会先回去吃饭。如果气象条件允许派飞机去寻找皮定均乘坐的米-8直升机就不会出事。正如事后福州军区在检讨中所说:“没有把安全防事故工作放在重要位置，使用飞机控制不严，仅去年(1975年)以来军区使用伊尔-14飞机就有1100多次。过去曾几次因气象不好。不尊重空军的意见，勉强飞行而返航，对使用飞机受到总部首长的批评，仍未引起重视。所以。这次事故的发生不是偶然的，暴露了我们长期以来使用飞机存在的严重问题，教训极为深刻。"

米-8直升机失事后的第三天。即7月9日中午，中央军委派出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杨成武、总政治部副主任梁必业、总后勤部副部长张震等组成的三总部调查组到达漳州。下午，杨成武、梁必业、张震和福州军区政治委员李志民、空军副司令员张积慧等人对皮定均乘坐米-8直升机失事展开调查对事故的原因和教训作了分析研究。

7月11日上午，杨成武、梁必业、张震联名写出了《关于皮定均乘坐米-8直升飞机失事情况报告》，上报中央军委常委陈锡联并报中央军委。报告叙述了飞机失事的详细过程。同时分析发生事故的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是根据当时气象情况，不符合飞行安全要求，不应该飞行;二是这次飞行的组织指挥和各项保障工作漏洞不少。

中央军委接到报告后。经研究作出了一条硬性规定:“非特殊情况，非工作急需，一律不准动用值班飞机。"

皮定均的治丧事宜

中央军委一边派调查组调查飞机失事情况，一边非常重视皮定均的治丧事宜。7月9日派出調查组的同时。中央军委向中共中央请示皮定均的治丧事宜。请示件中说:

“一、建议由福州军区党委组成治丧小组，具体办理治丧事宜。二、追悼会拟于7月13日在福州举行。鉴于皮定均同志是十届中央委员四届人大代表。福州军区司令员、党委第一书记，参照张国华、周兴同志的丧事安排，考虑到当前福建前线的情况建议:党中央送花圈:国锋、洪文、剑英、春桥、伯承、先念、锡联同志，向前、荣臻同志，谭震林、粟裕同志，人大常委、中央军委，总参、总政、总后，海军、空军，兰州军区，甘肃省委和革委会，各送一个花圈。福州地区党、政、军领导同志和群众代表参加追悼会。三、杨成武、梁必业、张震同志已到福州军区。拟代表中央军委、三总部参加追悼会，并对皮定均同志的家属表示慰问。四、追悼会后，由新华分社发消息和照片，并见报。"

司日，陈锡联把中央军委请示件签呈华国锋

“国锋同志:现将军委关于皮定均同志丧事安排的请示报告送上，请阅批。"

华国锋批示:“拟同意。请洪文、剑英、春桥、江青、文元、先念、登奎、东兴、吴德、永贵、桂贤、振华、志福同志批示。”华国锋点名的人，都一一圈阅，表示同意。

7月10日，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安非，福州军区成立了皮定均治丧委员会。组成人员有福州军区负责人，并吸收军级单位主要负责人，包括廖志高、江渭清，以及皮定均家属，共42人。同日，驻福州党政军机关和部队代表向皮定均遗体告别，遗体在福州火化。

7月13日下午4时，在福州军区后勤部大礼堂隆重举行皮定均追悼会。杨成武、梁必业、张震和在福州的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福州军区领导，中共福建、江西、安徽省委和省革命委员会及军兵种的领导，驻福建、江西、安徽部队团以上单位代表和群众代表共1500多人参加了追悼会。追悼会由福州军区副司令员朱绍清主持，福州军区政治委员李志民致悼辞。李志民致辞说:“皮定均同志是我党的优秀党员，是我军的优秀指挥员。在党的领导下，他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在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中，英勇作战，积极工作，为党和人民作出了自己的贡献。”“皮定均同志的一生，是为共产主义事业英勇战斗的一生，坚持继续革命的光荣的一生。他的逝世，是我党我军的一个损失。"

福州军区党委就皮定均骨灰安放问题两次向中共中央、中央军委请示

按照规定要求，福州军区在适当时机将皮定均的骨灰护送北京，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这一安排得到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批准。但1976年9月9日，**※在北京逝世，护送皮定均骨灰到北京的工作就被延迟下来。皮定均的骨灰一直放在福州，没有护送到北京这样一来，皮定均的爱人张烽向福州军区党委提出。将皮定均的骨灰盒和儿子皮国宏的骨灰盒一起送回原籍安徽省金寨县埋葬。

1976年11月2日福州军区党委重新向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并总政治部请示皮定均的骨灰盒安放问题:“皮定均同志牺牲后的骨灰盒的安放，原拟送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最近，皮定均的爱人张烽同志提出:将皮定均的骨灰盒送到原籍安徽省金寨县埋葬。并要求将皮定均的儿子皮国宏同志(与皮定均起牺牲)的骨灰盒也埋葬在那里。经我们研究，认为张烽同志的这个意见可以考虑。请批示。"

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很快答复，皮定均的骨

灰盒仍按照要求，安放在北京八宝山，但没有明确何时将皮定均的骨灰盒送往北京安放。

一心想着把丈夫皮定均的骨灰人土为安的张烽，等到1977年6月，仍没有得到皮定均的骨灰盒护送北京的消息。于是，1977年6月6日，张烽给福州军区党委常委写了一封信。信不长，现原文摘录如下:

李(志民)政委、朱(绍清)副司令员并军区党委常委首长:

你们好!祝身体健康。

下个月的7号就是皮定均同志因公殉职一周年了。在以英明领袖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领导下，深入揭批“四人帮”及其在福建的亲信的大好形势正迅猛地向前发展着。在这革命的大好形势下。我们更加怀念皮定均同志痛惜他的不幸牺牲。

为了進一步打击阶级敌人。伸张无产阶级正气。我和子女要求军区党委批准在他牺牲一周年时，举行一次悼念活动，以弥补去年他栖牲时正处于“四人帮”猖獗横行之际丧事中某些不足之处，以慰家属心情。请及早答复。

此致，革命敬礼!

张烽

1977年6月6日

福州军区党委接到张烽的信后，非常重视专门研究了两次，达成了一致意见:一、向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再次请示皮定均的骨灰盒何时送北京安放，采取什么仪式。二、用电话稿的形式，向张烽通报军区安排有关皮定均悼念活动情况。

电话稿说:“张烽同志。你6月6日给李志民政委、朱绍清副司令员并军区党委常委的信收悉。正值军区召开贯彻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和先進单位先進个人经验交流会，廖志高江渭清政委出席这个会议。对你的来信，专门研究过两次，一致意见，在皮定均同志不幸殉职一周年时，打算谁行三项活动。"

电话稿中说的三项活动是:

一、在福州军区

《前线报》发表皮定均的回忆录《铁流干里》

二、由军区政治部组织写一篇纪念皮定均司令员的文章，发表在《福建日报》和《前线报》上。

三、皮定均的骨灰盒尚在福州，准备7月7日这一天，军区领导同志和军区司政后机关的领导同志分别进行悼念。

中央军委办公厅受命对“迎接皮定均同志的骨灰仪式”提出七点具体方案

这时，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已收到福州军区党委《关于皮定均同志骨灰何时送往北京安放的请示》，中央军委办公厅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首长的指示，很快拿出了具体方案。

方案中说:“根据华(国锋)主席、叶(剑英)副主席和中央军委批示的精神，经同总政办公室、总政干部部商量，对迎接皮定均司志的骨灰仪式，提出七点具体方案。"

方案在第一条中说:"迎接皮定均同志骨灰义式，定于1977年7月7日下午，在西郊机场举行。请锡联同志主持仪式，请人大常委姬鹏飞同志，中央组织部郭玉峰同志，中央办公厅张耀祠同志。三总部杨成武、张才千、向仲华、李达、梁必业、徐立清、黄玉昆、张震、曹思明、张汝光同志。军委顾问罗瑞卿、谭政、陈再道同志，国防科委、军事科学院、军政大学各军兵种、北京军区、北京卫戍区各一二位领导同志参加。请在京生前好友。三总部、海空军干部战士代表200人参加。"

方案在第二条中说:“迎接骨灰仪式:1飞机停稳后，请杨武成、梁必业、张震同志上飞机迎皮定均同志骨灰。2.护送骨灰下飞机时，奏哀乐，负责同志和群众队伍肃立，默哀(护送人员下完飞机哀乐停止)。3.家属捧骨灰盒，由锡联同志和各单位负责同志福州护送骨灰的负责同志陪同，在机场照相4由锡联同志和各单位负责同志、福州军区来京的同志陪同皮定均同志的家属，护送皮定均同志骨灰盒到八宝山革命公墓一室安放，并向皮定均同志遗像默哀、三鞠躬。"

方案在第三条中说:“由军委办公厅、总政办公室、总政干部部、总参管理局各一位领导同志和若干工作人员组成工作小组，由金涛、黄宗汉、李伟、王烽、朱占海同志负责办理具体工作。各项通知事项用'迎接皮定均同志骨灰办公室’名义发出。"

方案在第四条中说:“空军派一架专机于7月6日前到达福州。请军乐团派50人在机场奏哀乐。"

1977年6月29日，总政治部副主任徐立清给福州军区政治委员李志民打电话。说:"皮定均同志骨灰送往北京八宝山安放，总政治部向中央军委写了一个报告。经华主席、叶副主席批准，确定由陈锡联同志迎接，参加的还有各总部、军兵种的领导同志，并组织各军兵种(海空军干部战士)分别参加100人(一共200人)。福州军区领导同志护送来京的名单，由你们自己研究报告军委。"

李志民接到电话后，召集党委常委研究，并形成上报中央军委的电话稿:“中央军委总政治部:关于皮定均同志骨灰送往北京安放的问题，昨晚军区党委常委集体和张烽同志谈了话确定7月7日皮定均同志不幸殉职一周年这一天(如气候不好顺延)，由李志民、廖志高、朱绍清同志护送到京。特此报告。福州军区党委。”电话稿后又加注说明:“经请示同意，增加江渭清同志。"

1977年7月8日，《解放军报》在头版以《皮定均同志骨灰自福州护送到京》为题报道了皮定均骨灰自福州护送到京的消息。报道中说，“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军委委员、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共福州部队委员会第一书记、福州部队司令员皮定均同志的骨灰，今天(7日)下午由专机从福州护送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