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二时辰之程参:出场就被关小黑屋,真实历史中更悲催
长安十二时辰之程参:出场就被关小黑屋,真实历史中更悲催
作者:张小渔
爆火的#长安十二时辰#快接近尾声了。
剧中有个悲催的小配角,本来骑着马吟着诗,想来长安混个前程,结果遇到张小敬追狼卫,马没了,人还被关进小黑屋,狱友换了一拨又一波,就是轮不到自己出狱。不能出狱就罢了,连吃的都不给一口,简直了。这还不算最衰,出场就开始坐牢,结果人在牢里坐,锅从天上来,竟然还要被拉去背黑锅,真是没谁了……
这个苦命的娃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程参老师。
其实早在看这部剧前,我们初中就认识程参老师了,不过那时候他不叫程参,而是叫岑参。他的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要圈起来,考试要考。
这次他到长安,也是来考试的,大唐公务员考试。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岑参老师一通利害分析,把吉司丞忽悠得连连点头,成功躲过了黑锅。过了这个史上最长的上元节后,他安心复习,积极备考,同年以第二名的好成绩,考中进士。
从此,感觉人生达到了高潮,哦对不起,走错片场了。应该是——
从此,开启了自己越来越悲催的一生。
以下是他的自述。
一、我祖上也是阔过的
大家好,我叫岑参,江陵人。2019年,有人拍了一部很火的剧叫长安十二时辰,里面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程参,至于原因,你们懂的。
这个剧里有个一直很怂、最后终于硬了一把的人,叫姚汝能。大家知道,这位仁兄一向以姚相后人自居,号称姚家独苗儿。
哼,有什么了不起。
论身世,我祖上可比他们家阔多了。
姚家出了一位宰相,我家就厉害了,出了三位。曾祖父江陵公(岑文本),为中书令,辅佐太宗;伯祖邓国公(岑长倩),为文昌右相,辅佐高宗;伯父汝南公(岑羲),为侍中,辅佐睿宗。(出自《感旧赋》)
我爸差一点,没干过宰相,但也是晋州刺史啊,妥妥的地方一把手。
这大唐荣耀家族,就问你服不服?
什么?我听有人说不服?好吧,我这些长辈确实厉害,但也总站错队,搞得我从一个官N代,变成了屌丝,而且我好像也被家族遗传了,一直点儿背,背背背,真不想见到这个字。
我伯祖为相时,武则天女士想立侄子武承嗣为皇太子,伯祖大人“不识时务”,坚决反对,于是被诬陷谋反,下场可想而知!在我大唐朝,看谁不爽就说他谋反,几乎成了常规操作,真特么……哦不能爆粗口,我是个诗人。
到了我伯父,好不容易在睿宗时熬成了宰相,结果站错队,跟太平公主搞在一起。结局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青年时期威武的皇帝大人,直接让公主一党身死家破,我那些堂兄弟们,通通被流放。好在我不是直系亲属,不然大家可能见不到我岑某人了。
本来呢,我还有个当刺史的爸爸,再不济,当个官二代也挺滋润。奈何我爸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这下我算是彻底成了平头老百姓。
但俗话说得好,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姚汝能祖上出一位宰相就天天念叨不能丢祖宗脸,我这一门三相,更要奋发图强,争取再现祖上荣光。所以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五岁读书,九岁就能写文章,恕我直言,各位九岁时写的小学生作文,在我面前都是辣鸡。
20岁时,我第一次来到长安城,准备了几篇诗文献给一些政坛文坛大佬,结果没人理我。当时给我气得,这帮不识货的,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候我确实还欠火候。
少年不得志,我郁闷之下,决定去寻找诗和远方,跑到边疆去旅行,同时继续读书写诗,提升实力。
长安,我将会卷土重来。
二、长安不好混,我要下基层
天宝三载,嗯,就是你们看的《长安十二时辰》那一年,我又来到了长安。
但我的出场好像有点问题,导演让我骑在马上吟诗可以,让突然被掀翻在地,马被抢走也可以,反正我就是个倒霉鬼嘛。可是导演让我背“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严重怀疑他只是想让大家认出我来,对,程参就是我,我就是岑参,但我这时候还没写出这句牛逼的诗。
这次到京城,我是来考公务员的,导演非要为我加戏,我挺感激他,只是希望下次不要这么苦情。说正事,这次还真让我考上了,读了二十多年书,终于金榜题名,进士及第。
我高兴坏了,满怀激情,属于我的时代来了,我岑某人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你们知道朝廷给了我一个什么官吗?右内率府兵曹参军。听起来好像还可以,其实这只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主要工作是负责看守兵甲器杖,管理门禁锁钥,相当枯燥。
说句心里话,这工作我很不想干。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当个看门的,而且这刻板的工作也跟我诗人的气质不符啊。但没办法,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家里又没什么产业,为了生活,我只能先将就干着。(自怜无旧业,不敢耻微官。——《初授官题高冠草堂》)
开始我以为,只要我好好干,肯定有出头之日。结果干了五年,毫无起色,这么个微末小官,估计从未入皇帝大人法眼。我终于体会到崔器的苦,长安虽好,但实在不好混啊。
就算我勉强混下去,但我可是相门之子,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既然朝中不行,那就下基层,到边关去,到战场上去,说不定能博取功名。就算取不了功名,大漠边疆,奇绝壮阔,也比这长安衙门有意思。
于是,我第一次出塞了。到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幕府,给领导当秘书(掌书记),熟悉官场的朋友知道,这是个有前途的职位,跟领导混好了,领导升迁后,你就能当领导。比如说我这个掌书记吧,可以转为节度副使、节度判官,甚至节度使。对了,当时我们的秘书长叫封长清,他就是节度判官。
我满怀壮志而去,热血男儿,保卫边疆,赢取功与名。因为兴致高,我走得飞快,还写了首诗:“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星流。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
可是到了幕府工作一段时间后,我遗憾的发现,作为一个半路过来的文职人员,要进入军人核心集团,也不容易呢。有大秘封长清在,我的光芒完全被盖住,只能跟他交往交往,却加不了高仙芝大帅的朋友圈。
“沙上见日出,沙上见日没。悔向万里来,功名是何物!”
我又开始心灰意冷了。
但倒霉的还在后面。我的领导高仙芝虽是名将,但也有失手的时候,天宝十载,怛罗斯之战,我们唐军打了败仗。领导被解除了节度使职务,我作为掌书记,按惯例,要回长安去汇报下具体的战争情况。
打了败仗,我自然也没有好果子吃,白去边疆好几年,官一级没升。
好在长安城里有不少圈内朋友,我常与李白、杜甫、高适这些诗人喝喝酒,聊聊人生。有时候想,干脆出家当和尚道士去,不当这劳什子的小官儿了。这时候朋友们纷纷劝我,杜甫说,你看我混了大半生,考试没考上,工作找不到,你要知足啊;高适说,你看我都快五十了,不也跟你差不多(哥舒翰幕府掌书记);李白稍微洒脱点,说不干就不干吧,不如跟我一起去寻仙访道。可是大哥,您是富二代,我辞职了可没钱吃饭啊。
很快,我又遇到了一个升职的机会。
三、朋友们升职加薪,就是没有我的份
天宝十三年,我初次出塞时的领导兼朋友封长清进京述职,因为过去的两年间战功卓著,被封为御史大夫,儿子还被恩封了一个五品官,甚至连去世的父母都被封爵,真是看得我羡慕嫉妒恨。
这时候,他已经从节度判官,接任了节度使。我之前怎么说的?秘书是好工作,看看人家封长清。
有了这个好榜样,我建功立业的雄心再次被激活,于是向朝廷请求再度出塞。有了以前的革命友谊,这次我干的职位,就是封领导以前干的,节度判官。
这职位重要得多,我成了封长清领导的得力助手。
从甘肃到武威,从新疆轮台到吐鲁番,平沙万里,少有人迹。但苍茫风沙中,从此常能看到一个身影,扬鞭策马,驰骋于辽阔大漠。这个人就是我。
很多年以后我发现,这次出塞,比这个官位更重要的收获是,我写出了很多代表作,作为一个诗人,这很重要。
我到达塞外工作地后不就,我的前任——武判官要回长安了。当时虽然才八月,塞北已经是满天飞雪,边关将士在大雪中,摆酒为他送行。壮士离别,豪情顿生,我心有所感,当即写了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犹著。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是不是读起来特别顺畅,特别熟悉?嗯,不奇怪,毕竟你们都背过嘛。
有了封领导的器重,我感觉前途一片光明。除了努力工作外,边疆大漠的壮阔凌厉、守国将士的战场风云,都让我心生豪情,于是大家熟悉的那些边塞诗,源源不断从我笔下流出。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
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
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风头如刀面如割。
……
感谢诗歌,通过诗,我记录了那个时代,而你们记住了我。
说回我悲催的升职之路。
我满怀干劲地工作了两年,升职加薪就在眼前,结果意外先来了。
天宝十五载,安禄山反了。我的两位老上司,高仙芝和封长清,作为大唐最能打的大将之二,第一时间被调回关中平乱,我则留守在边关大本营中。
要说两位领导也是倒霉,本来想固守潼关,将安禄山这贼子拒之关外,这实在是个好主意。哪知道皇帝大人都这紧要关头了,还死要面子,觉得堂堂政府军,不能龟缩不出,非逼将士出关迎敌,结果一败涂地,丢了更大面子。
结果是,高和封被皇帝下旨诛杀,皇帝大人自己也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这尼玛……对不起,又忍不住爆粗口了。
国难之际,我想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前途,只希望能报效朝廷,安抚黎民。等到太子在灵武“继位”,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边关混了,于是跑去向新皇帝报到。
在灵武,我遇到了老朋友高适,我们同为边塞诗人,都做过节度使幕府掌书记。但我神奇的发现,他现在已经是谏议大夫,位高权重,进入了朝廷的决策层。
我得到的新工作是啥呢?右补阙,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又回到了原点。我的难兄难弟是杜甫,他从长安一路奔逃,到灵武时活脱脱一副叫花子形象,皇帝一感动,封了他一个官——左拾遗,从八品,比我还差了一级。
左拾遗右补阙,都是给皇帝提意见的,当然,我们提的意见也没人听。
难受,想哭。
早知道生逢乱世,还读什么书啊,不如学习下骑射功夫,上阵杀敌。(早知逢世乱,少小谩读书。悔不学弯弓,向东射狂胡。—— 《行军诗二首》)
四、终于当了一把手,结果客死异乡
熬过了几任皇帝,永泰二年,我被任命为嘉州刺史。上任之前,我想着这地方虽然偏远,但好歹也是地方一把手,封侯拜相是没望了,能造福一方百姓也是好的。
嘉州在哪儿呢?你们现在叫四川乐山。
我翻越重重大山而来,发现我的朋友李白写的《蜀道难》真不夸张。但蜀道还不算难,千辛万苦到了嘉州,发现迎接我的不是串串,而是一个被军阀控制了的“小朝廷”。
原来安史之乱后,军阀割据,蜀中尤其混乱。地方军互相攻伐,表面听从朝廷,其实已经成了国中国,当地官吏跟土皇帝一般,自己这朝廷钦命的刺史,只是个名头,其实完全是空架子。
用四川话说,我这一生,用两个字概括就是——背时。
我一生追逐功名,一心想恢复家族荣耀,但每次都时运不济,越用力,功名离我越远。
当了两年多空头刺史后,随着年龄增大,我越来越发现,其实,我只是一个诗人。
对功名的执念,让我一生不快,这时候我多么怀念,塞北那一场的八月飞雪啊。
不如归去吧,富贵不可期,清风明月在。
然而命运总是颠沛流离,命运总是曲折离奇,我连离开的机会都没了。由于蜀中战乱连连,群盗并起,出蜀的道路断绝,我被困在了成都。
此时我的老朋友杜甫已经离开了成都,不然我们还能在他的草堂喝一壶浊酒。在旅馆居住的最后岁月中,我常常想起他,他也是个可怜人。
最后做做总结,给大家说几句鸡汤文。
功名富贵,尽力就好,得之我幸,不得也别强求。时间是最公正的裁判,在当年,我跟杜甫都是失败者,但千年之后,诸位不是都记住了我们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参考资料】
《唐才子传》
《岑参诗集》
《感旧赋》
《岑嘉州系年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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