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妖物志》：最毒妖物-蜈蚣精

《西游妖物志》：最毒妖物-蜈蚣精

蜈蚣精是蜘蛛精们的师兄，使毒本领在《西游记》中堪称第一。

在蜈蚣精之前，书中还有一位使毒高手——蝎子精。蝎子精的倒马毒真是厉害，分别“蛰”了行者和八戒一下，兄弟俩都疼得受不了，但是，再怎么疼也还不到要命的程度。

蜈蚣精的毒呢，在《西游记》里算是顶级毒药了，唐僧、八戒、沙僧三人吃了，“一霎时，只见八戒脸上变色，沙僧满眼流泪，唐僧口中吐沫。他们都坐不住，晕倒在地。”如果不及时解毒，“三日之间，骨髓俱烂。”这种毒药还不是像蝎子精那样当暗器随身携带的，而是——像炼丹一样炼出来的。

“师兄”不是白叫的

炼出这种毒药的黄花观，外部环境很是优雅，“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艳艳。柳间栖白鹭，浑如烟里玉无瑕；桃内啭黄莺，却似火中金有色。双双野鹿，忘情闲踏绿莎茵；对对山禽，飞语高鸣红树杪。真如刘阮天台洞，不亚神仙阆苑家。”大多数人读《西游记》，像这样的段落都会跳过去，可是如果细细地读来，会发现吴先生在这些个“过场”诗词中，也下了一番功夫，就以这段来说，道观外有树有花、有白鹭黄莺野鹿山禽，貌似一个隐居的好地方，没有什么凶相，不像什么黑水河、狮驼岭，看起来就吓人——所以，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北京白云观

师徒四人进得观来，只见一副标明道士身份的对联：“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所以行者笑着说：“这个是烧茅炼药，弄炉火，提罐子的道士。”行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黄芽”“白雪”指的就是道家的丹药。此处算是一个伏笔，告诉大家这位道士的“专长”是“炼丹”——也炼毒药。

西游最强炼丹炉属于太上老君

再看正在“丸药”的这位道士：“戴一顶红艳艳戗金冠，穿一领黑淄淄乌皂服；踏一双绿阵阵云头履，系一条黄拂拂吕公绦。面如瓜铁，目若朗星。准头高大类回回，唇口翻张如达达。道心一片隐轰雷，伏虎降龙真羽士。”除了西域人的长相之外，其它看上去很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的道士。更重要的，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居然没看出他是妖不是人！

这位“道士”，原本对待唐僧师徒的态度是客气的，不但降阶相迎，还赶紧吩咐人准备茶果：“当有两个小童，即入里边，寻茶盘，洗茶盏，擦茶匙，办茶果。”蜘蛛精师妹们在他待客期间请他进去说话，他还很不高兴，讲了一番道理：“且莫说我是个清静修仙之辈，就是个俗人家，有妻子老小家务事，也等客去了再处。怎么这等不贤，替我装幌子哩!且让我出去。”

到此，这位“道长”还貌似一个真正的深山隐士，一心一意地修道炼丹，还很讲待客之道、内外有别。可是，当蜘蛛精们说明了情况，立即就变了个人，“却就恼恨，遂变了声色道：‘这和尚原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这一怒初看起来也还算正常——毕竟，猪八戒在濯垢泉做的事，真的是过分了，就好比普通男子，若是自家的女眷受了如此欺负，不得找对方暴打一顿吗？

蜘蛛精们一开始也以为“师兄”要替她们去打架出气，还说：“师兄如若动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没想到“师兄”却说：“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然后，就拿出了自己的“宝贝”：“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那箱儿有八寸高下，一尺长短，四寸宽窄，上有一把小铜锁儿锁住。即于袖中拿出一方鹅黄绫汗巾儿来，汗巾须上系着一把小钥匙儿。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

好仔细！如此金贵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此药乃是：“山中百鸟粪，扫积上千斤。是用铜锅煮，煎熬火候匀。千斤熬一杓，一杓炼三分。三分还要炒，再锻再重熏。制成此毒药，贵似宝和珍。如若尝他味，入口见阎君！”

原料是“山中百鸟粪”，炼出来的怎么能是致命毒药呢？不用细究，诗里边描述的这种不断提纯炼制毒药的方法，不过是为了配合道长“炼丹”的身份而已，推测起来，这种毒药应该就是蜈蚣精自己分泌的毒液。蜈蚣毒是和蛇毒、蝎毒、蜂毒等等齐名的毒物，蜈蚣最前面的一对大爪子，可以牢牢地抓住“猎物”，然后将毒素注入猎物的身体。成精的蜈蚣，其毒液自然又比普通的蜈蚣毒厉害百倍。

要惩罚“调戏妇女”的猪八戒，为什么要用这种“入口见阎君”的“宝贝”？而且，听他的主意，不是单给猪八戒吃，而是要四个包圆儿：“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这些和尚，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快取等子来。……称出一分二厘，分作四分。”然后，“却拿了十二个红枣儿，将枣掐破些儿，揌上一厘，分在四个茶锺内。”

完全是在策划谋杀。这位“道长”着实精细，分好了“茶”，还约好了暗号：先要打听清楚是不是唐朝来的和尚，“不是唐朝的便罢；若是唐朝来的，就教换茶，你却将此茶令童儿拿出。”——这才是重点，这茶原来是冲着唐僧去的，既给“师妹们”出了气，又可以共享唐僧肉，合算。

策划杀人是一回事，如何实施呢？好在“道长”早有铺垫——前面接待唐僧师徒很是客气，应该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为了尽量不浪费自己千辛万苦炼成的“宝贝”，还得继续“装”。直到确认了是唐僧，这才殷勤捧出了“宝贝”茶。

而当孙悟空看出了一点问题（道士的杯里是黑枣），非要和他换茶喝时，他“装”得更是客气，居然还带着点儿不好意思：“不瞒长老说。山野中贫道士，茶果一时不备。才然在后面亲自寻果子，止有这十二个红枣，做四钟茶奉敬。小道又不可空陪，所以将两个下色枣儿（没毒的）作一杯奉陪。此乃贫道恭敬之意也。”这是我好容易弄来的红枣（加宝贝毒药），多一个都没有了（再多放一厘我都舍不得），快请快请，不要换了。

有点眼熟？蜘蛛精们诱惑唐僧深入盘丝洞，也是这样懂礼貌、这样殷勤，这样具有欺骗性。而唐长老这个实在人，到此又犯了和上次类似的毛病，还帮他说话呢：“悟空，这仙长实乃爱客之意，你吃了罢，换怎的？”——看来，蜈蚣精和蜘蛛精的确是师兄妹，同为弱势群体小动物，在确定得手之前，一定会“装”得一片好意，一切，为了唐僧肉，一切，只为让你喝下我的“药”。

前文说过，低等动物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自相残杀，何况蜈蚣精和蜘蛛精只是师兄妹。所以，当蜘蛛精们被孙悟空破了蛛网、全伙擒住时，高喊着向师兄求救，“那怪厉声高叫道：‘师兄，还他唐僧，救我命也！’那道士从里边跑出道：‘妹妹，我要吃唐僧哩，救不得你了。’”是啊，有了唐僧肉，还顾什么师兄妹情谊呢，你们死了，我吃独食，岂不更好！

“千目”与“千足”

到此，我们见识了蜈蚣精的使毒本领，却不知他的“千目”更是厉害。

“原来这道士剥了衣裳，把手一齐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十分利害：森森黄雾，艳艳金光，森森黄雾，两边胁下似喷云；艳艳金光，千只眼中如放火。左右却如金桶，东西犹似铜钟。此乃妖仙施法力，道士显神通，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炮燥气朦胧；把个齐天孙大圣，困在金光黄雾中。”

这种让人无处可逃的“金钟罩”，很像是蜘蛛精巨网的加强版，是一个用金光织成的无形大网，孙悟空“刀砍斧剁，莫能伤损”的头都被撞软了，还是出不去。最终想到的办法是——地里钻。“好大圣，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个穿山甲，又名鲮鲤鳞。……你看他硬着头，往地下一钻，就钻了有二十馀里，方才出头。原来那金光只罩得十馀里。”

逃出来的孙悟空遇到黎山老姆变成的哭坟寡妇，告诉他妖精“本是个百眼魔君，又唤做多目怪”，并指点孙悟空找毗蓝婆菩萨。

毗蓝婆和她的儿子昴日星官，原形都是鸡，蜈蚣的克星，所以，把孙大圣困得五迷三道的金光，到了他们手里一根针就破了——把“多目怪”的眼睛捅瞎了。没了眼睛，“道长”终于不再折腾，现出了蜈蚣的原形。（毗蓝婆和这根“针”的来历，详见“蝎子精”）

其实，真实版的蜈蚣，眼睛反而是它们的弱项。在“虫族”里的确有一些带着“千目”的成员，比如苍蝇，蜻蜓，蜜蜂，螳螂等等，它们的每一只大眼睛由许多个“复眼”组成，视力出奇地好。眼睛多的好处是，不管是采蜜、取食、捕猎等等，都更容易发现目标。

不过蜈蚣并不是这样。蜈蚣只有一对眼睛，而且是典型的近视眼加色盲，只能辨别光亮的强弱，不能辨别颜色，而且，蜈蚣天生地害怕强光，喜欢相对黑暗的环境。它们感知环境、捕获猎物，靠的主要是头上的一对触角。

真实版的蜈蚣的确有一样东西多——脚多。《红楼梦》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百足虫就是蜈蚣的俗称之一。很多年前有个笑话，说小蜈蚣找妈妈要一样东西，把妈妈气得（或者吓得）背过气去了，——它要妈妈给它买鞋。还有一个版本，是别人求蜈蚣办事，它说，你先帮我把鞋都穿上……

大多数蜈蚣并没有100只脚，有的有30多只脚，也有的40多只，70多只……反正一定是双数，成对的。

其实“多目怪”这个角色，在小说《西游记》之前已经有了。我们在“牛魔王”一段提到，元杂剧中有一出《二郎神醉射锁魔镜》，二郎神酒醉射破了锁魔镜，放出了两个妖怪，“九首牛魔王”和“金睛百眼鬼”。

“金睛百眼鬼”显然是个丑角，对于自己的一百只眼，他是这样描述的，“我做妖魔一百个眼，个个眼似亮灯盏。昨日害眼讨眼药，费了五十对青鱼胆。”——啊，跟“小蜈蚣买鞋”的故事有一拼。不过“金睛百眼鬼”没什么本事，只能算是牛魔王的帮手，最后，二者都被二郎神和哪吒联手擒获。

小说《西游记》中的“百眼魔君”，在名字上保留了一点杂剧的痕迹，“百”“千”可以看成是虚数，“多目怪”其实是更合适的称呼。而多目怪的故事，又仿佛是现存蜈蚣的一个“前传”——自打毗蓝婆母子发了功，蜈蚣先生的视力就再也恢复不了啦。

最后，大家来随便发挥一下想象，如果《西游记》写的是蜈蚣多脚的神通，这“多脚”应该怎么“破”？

钩镰枪砍腿怎么样？